那张古朴的旧桌上,是两盏袅袅的香茶。
我坐在思萤对面,静静地看着她。
她正低头磨药,纤细的手指握住药棰,耳边一缕碎发垂下。
我顺手帮她理好,她抬头展颜一笑。
房间里一股淡淡的药香,我有些醉意,也有些睡意。
每次都这样,来她这里才能使我忘却一切纷扰与杂乱,心境变得澄净平和。
思萤姐姐,我叫。
恩?她抬头,手下却未停。
我又做那个梦了,我叹息。
她停了手,仔细地看看我的脸。
最近脸色又不好,我帮你开两副安神药吧。
她温暖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头,我撒娇地抓住她的手。她微笑。
来,喝茶。她用另一只手把茶端起,我不肯接。
她无奈而宠爱地笑笑,送到我嘴边,我张嘴喝茶,眼光却不曾离开她的脸。
思萤是个多么美丽的女方士,美丽得不动声色,美丽得毫不张扬。
却是那么动人心弦。
我和她已经相识两年了。
那年我才18岁,我被两个战士追杀,直追到银杏山谷。
我跑啊跑啊跑啊,不顾一切地跑。
可是我是法师,天生体质弱。
当跑到那棵大银杏树下的时候,我再也支撑不住,一头载倒在地。
当我有了知觉,我首先闻到的是淡淡的药香,那么平和,那么舒缓,那么让人醺然欲醉。
我睁开眼睛,看见守在我床边的,是个女方士。
乌黑的秀发在脑后松松绾住,端庄雅致的面庞,没有一点的瑕疵。长长的睫毛下,是一双剪水双瞳。虽是最简单的素色衣裙,却难掩她夺目的光芒。仿佛传说中的仙女,那么美丽,那么亲切,我不禁看呆了。
看到我醒来,她微笑了。这微笑如同春日早晨第一缕阳光,万物在它照射下苏醒而生机勃勃。
姐姐,我叫。是你救了我?
你的伤还没好,别说那么多话。她扶我起来,把药端到我嘴边。
她的手指纤细修长,抚过我的额头,让我痒酥酥地舒服。
在她的安抚下,我很快又进入梦乡。
我的伤,在她的治疗下也很快痊愈了。
我知道了她叫思萤,我知道了她是个医术极高的医生,我知道了她不爱名利,只呆在银杏山谷为穷人治病,我知道了她最爱的是月夜的时候吹竹笛。
我曾听过她吹笛子。
平时的她,总是微笑的,亲切的,有求必应的。
可是,她的笛声里,却浸满了忧伤。
溶溶月光照在她身上,她仿似一座美丽的雕像。
她的笛声,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,那么迂回,那么悠扬,那么百转千回。
我坐在她身边,看月亮。圆圆的月亮象一滴硕大的泪,凝聚了亘古的哀愁。
我不敢问她什么,她吹笛子的时候,是她唯一不肯与我分享的时间。
我常做那个噩梦。
梦里是一个满脸鲜血的战士,挥舞着屠龙刀,直向我冲来。
他冰冷的刀锋逼近我的颈。
他狞恶的笑就在我耳边。
我辗转,喊叫,无意识地挥舞双手。
想逃却怎么也逃不开。
直到每次都大汗淋漓地醒来。
我第一次告诉思萤的时候,正是下午。
我和她盘腿坐在桌前,桌上是两盏香茶和几盘细致的小点心。
我是个天性爱玩的女法师,一天都闲不祝
当我累的时候,思萤这里便是我最安全最舒适的避风港。
思萤的茶总是那么香,思萤的小点心,总是那么精美可口,思萤的床,总是那么清香松软。
阳光透过窗外那棵银杏树透过窗户照进来,思萤轮廓柔和的脸上有一层淡淡的金色。
她沉思着,问我,你小时候,可有被战士追杀的经历?
太多了。我答。生为法师,自小便是方士和战士欺负的对象。伤过多少次,死过多少次,自己怕都数不清了。
那么,可有一次给你这种深刻的恐惧?
我摇头。
早已习惯了杀戮,玛法大地本就不是个和平的世界。已经没有什么,是让我恐惧的事情了。
可有朋友伤害过你?
我摇头,泪倏然涌入眼眶。
从小到大,我都是在为衣食奔波。一个贫穷的小女法师怎么会有朋友?
除了思萤。
认识了她我才知道什么叫温暖,什么叫温情,什么叫温馨。
呵呵,思萤笑,把我揽入怀里。别想那么多了,在我这多住几天,我给你好好开几副药,你会没事。
这就是我最爱的思萤姐姐啊!
带这她给我的大包小包备用的药出了山谷,我向盟重跑去。
我是个快乐的法师,虽然年龄小,又穷。
但是我是快乐的。
因为我有思萤姐姐。
穿过比奇大城,经过那个小荷池,绕过那片山,我要到毒蛇山谷了。
奔跑中的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。
停下脚步。四处张看。
在路边的草丛里,我发现了他----一个受伤的战士。
重盔上已经沾满鲜血,手里的炼狱也丢在一边,满面的尘灰色,让我分不清他的本来面目。
我走过去,摸摸他的额头,滚烫滚烫。
还好,尚有呼吸。
怎么办?我想了想,把腰间思萤给我准备的药解下,一股脑全都往他嘴里塞去。
丫头,他费劲地转了转头,你想把我毒死啊?怎么什么药都给我用啊!
我的脸倏地烫了,我束手无策了。
看到我这样子,他费力地笑了笑。
来,把我扶起来,带我去找医生。
哦,我忽然觉得自己笨,该去找思萤埃
到了思萤小小的房间里,他的生命便无安全之虞。
他的灰尘已被擦干净,竟是一张英俊的、轮廓分明的脸。
正帮他服药的思萤忽然蹙起眉。
我望过去,那战士的衣领上,正绣着一个小小的“沙”字。